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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槍Blue

英語並沒有吞沒所有其他的語言――假如它真的成為
全球通用的語言,很多說英語的人會發現,他們彼此
之間卻根本就不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秋風譯

 

  因為我對英語到底處於什麼狀態感興趣,所以,這幾年來,不管是在晚宴上,還是在專業會議上,我逢人便問,他們自己是否覺得英語正在成為全球性語言。人們總是很奇怪,我怎麼會問這麼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當然,他們的答案都很肯定,他們就跟我大談起互聯網來。我們只是閒聊而已,所以我剋制住自己沒說出本文的意思。我並不想說人家都不對,但是英語成為一種全球性語言的想法,卻並不就像他們所設想的那樣――至少與跟我談話的人們的想法不同,這些人的專業跟英語有很密切關係。

  毫無疑問,英語已經獲得了某種全球性的地位。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們收聽收看新聞,我們就會看到,不管是在東亞、還是巴爾幹、還是非洲或者是南美,不管是在哪兒,那些受訪的當地人都在用英語說呀說的。新聞記者Ted Anthony今年4月份為美聯社寫了兩篇關於全球英語的文章, 就寫道:“當教皇保羅二世上月到中東去朝拜基督的聖蹟,向基督徒、穆斯林和猶太人講話的時候,說的不是拉丁語、不是阿拉伯語、也不是希伯來語,更不是他的母語波蘭語,而是英語。”

  確實,關於我們的語言如何廣受歡迎的說法已經讓人起膩了,我們肯定聽說過各種各樣的數據、事實。英語是亞洲的貿易聯盟――東盟的工作語言,在講德語的物理學家和化學家中,分別有98%和83%的以英語為其實際的工作語言。英語也是歐洲中央銀行的官方語言,儘管它的總部設在德國法蘭克福,而英國或任何其它說英語的國家都不是歐洲貨幣聯盟的成員。在南非,絕大多數黑人父母都希望他們的孩子接受英語教學。隨便舉出的這些例子出自英國的一份報告《英語的前景》 及開放大學 ( )的語言研究人員David Graddol及他創辦的諮詢公司――英國英語公司( )1997年和1998年為英國內閣所寫的系列報告,這家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推動英國文化在世界的傳播,推進英語成為全球性語言(1997),威爾士大學教授David Crystal寫的一本書《作為全球性語言的英語》 ) 中也舉了很多例子。

  話說回來了,英語其實遠沒有席捲所有的語言,即使是在美國。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 )的統計,十年前,美國7個人中大約有1個人在家裡不說英語,從那以後,人口中移民的比例不斷增長,可能還要一直增長下去,從弗羅裡達到加利弗尼亞一帶及西南部地位,很多人講西班牙語。講西班牙語人口占紐約市人口的30%,一家西班牙語電視網白天的觀眾人數,要比該市英語電視網觀眾還多。甚至在Sioux市,現在也有了一份西班牙語報紙。根據人口普查結果,從1980年到1990年,全美講西班牙語人口增長了50%。

  同期,全美講中文的人口更增長了98%。現在大約有240萬講中文的人生活在美國,他們中五個人有四個都在家裡講中文。操其它語言的人口也一直在強勁增長,從1980年到1990年,講韓國語的人口增長了127%,而講越南語的更增長了150%。從阿拉巴馬州的Huntsville,到康涅迪格州的Meriden,一直到威斯康辛州的Wausau和德克薩斯州的El Cenizo,這些美國小鎮人驚訝地發現,很多新來住戶都不能說流利的英語,有些人更把學習英語視為畏途,這些地方近年來都爆發了關於語言問題的大辯論。

  這些互相矛盾的事實,到底哪個是真的?如果英語的主導地位在傳統的講英語的國家中受到侵蝕,那麼,它又如何能征服世界?

  另一個弔詭之處則在於,就在英語作為一個整體變得越來越複雜之時,典型的操英語者的語言經驗卻正在變得越來越簡單化。假如這兩個趨勢同時發生――事實的確是如此,那麼英語的全球化將導致一個我們也許根本沒有預料到的後果,就是我們這些只會說英語的人,並不能流利地與任何地方同樣也說英語的任何人交談。假如我們要跟未來也說英語的同伴交流一些超出最基本的信息的東西,我們將需要英語之外的某些東西幫忙才行。

  有證據強烈地顯示,人們對英語的真實的希望與恐懼其實比某些人所想象的要狹窄得多。很多關於英語問題的討論,都深受人們對其孩子、對其鄰居、對其民族及世界的恐懼或期望的影響,有時難免聳人聽聞。當然人的渴望總是與發生的事有很大關係,而語言與人的渴望關係尤其密切。

  去年秋天,我在位於英格蘭Milton Keynes的英語公司總部採訪了David Graddol,他不修邊幅,而他負責撰寫的那些報告卻簡潔明快,充滿了圖表、曲線和摘要。公司的辦公室設在一棟維多里亞時代房子的底層,也是亂糟糟的,零散地點綴著一些繪畫和藝術品,傢俱則好象是從跳蚤市場上撿來的似的,整個辦公室看起來跟其複雜、高技術的工作性質很不相稱。壁爐上及廚房的牆上則掛著四隻鍾,每隻上面都貼著一張紙,分別寫著M, K, M, A,這是提醒員工們四個地方的時間,馬來西亞、哈薩克斯坦、莫桑比克、阿根廷,在這四個國家,都有當地官員和顧問就如何在各自國家普及英語,參加由英語公司組織的網上研討活動。

  Graddol告訴我,“我們獲得的主要信息表明,英語的全球化,並不是如人們所期望的那樣在進行。”他一口氣舉出了很多將改變全球語言景觀的可能性:正在形成中的政治聯盟,亞洲、阿拉伯世界、拉美等地區可能興起的區域性自由貿易集團,而美國等主要說英語的國家卻與此關係不大,將改變世界的技術創新很有可能從很少說英語的民族中湧現,中東和亞洲地區對美國價值和文化的抵制,當然也可能是我們的價值或文化在這些地方獲勝。

  儘管如此,要想理解全球性英語根本的弔詭之處,我們應該主要集中在兩個領域:人口結構的變化與技術――也就是互聯網,當然還有其它技術。

英語作為第一語言、第二語言和外語

  那些希望英語戰勝其它語言的人們,有時會驚訝地注意到,這個世界上,操中文的人的數目是操英語的人的三倍。語言學者用“中文”(Chinese)一詞指各種各樣的語言和方言,其中大部分是說普通話,這些人雖然說的話彼此未必能聽得懂,但卻擁有共同的書面語言。而“英語”指大部分都說標準美式英語的各種各樣語言和方言,與英式英語有共同的源頭,雖然大家到一起也未必能彼此聽得懂。大部分美國人都能理解各地受過教育的人所使用的英語,但各種各樣的洋涇浜、方言卻不一定能聽得懂。想試試我們美國人所用的英語跟這些語言之間的差異有多大,只需租上一盤1998年出品的蘇格蘭電影《我叫喬伊》,片中人物說的雖然是英語,可要是沒有字幕,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操母語者”(Native speaker)的含義,跟“中文”“英語”的含義一樣地不那麼精確,當然你會想,不就是那些從一生下來就使用某種語言、並在這種語言中成長的人嘛。從使用語言的人口結構模式的角度看,操母語者跟他在哪裡並不一定一致。操母語者與操第二語言或外語者的區別,除了具有人口統計學意義外,其主觀上的區別也是很重要的。所謂主觀上的區別,也許就是我們大家都熟悉的那種痛苦經歷,我們在學校裡花了好幾年時間學習某門外語,而到了上餐館的時候,卻連點個菜都磕磕絆絆。

  在這方面,數字差距絕對讓你印象深刻:大約有11.13億人把中文當母語,而只有3.27億人把英語當母語。英語一直是世界上第二大被作為母語的語言,但50年後,它將失去第二的位置,而讓位於南亞語言集團,其主要語言是印地語和烏爾都語。運用英語公司開發的語言模型engco的計算,到2050年,世界上將有13.84億人把中文作母語,5.56億人的母語是印地語和烏爾都語,5.08億人的母語是英語。以西班牙語和阿拉伯語為母語的人,分別是4.86億和4.82億,跟英語不相上下。而在15到24歲的人口中,英語將居第四位,不僅在中文和印地-烏爾都語之後,也在阿拉伯語之後,僅比西班牙語好一點。

  當然,這些預測數字都有許許多多假設的條件。不過,只要假定今天用某種語言作母語的人的數字基本準確的話,那麼我們就可以對50年後有多少人用這種語言作母語作出大致的估計,原因很簡單:很多人將活到50年後,50年後的人的父母大部分已經出生,而大部分人的第一語言,當然是其父母的語言。

  關於最後一點,考慮到移民、雙語、多語地區的情況,這一點就不是板上釘釘。例如據David Crystal估計,世界上2/3的孩子將生活在雙語環境中,將會發展出說兩種語言的能力,如此一來,我們就很難統計這些孩子的母語到底是什麼。因此,如何確定說某種語言的人口的範圍,人口統計學家也很頭疼。

  但是不可否認,目前操英語人口的出生率總的來說,要低於說印地語、烏爾都語、阿拉伯語及西班牙語的人。說其他語言的國家,總的來說是比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要欠發達。根據聯合國統計,1996年,“不發達地區”的21%的男子和385的婦女根本就是文盲,在“最不發達地區”,相應比例是41%和62%。

  儘管如此,人人都預測的英語的勝利,肯定不會落空,因為很多人會把它作為第二語言或外語。而根據David Graddol去年在《AILA評論》(AILA是國際應用語言學會[ ]的法文縮寫,這本評論在國際學術圈則屬於少數派,它一直沒有使用英語而使用其它語言出版)上發表的一篇論文《母語的衰落》(The Decline of the Native Speaker)中的說法,世界人口中以英語為母語的比例,在1950年到2050年這一百年間,將從8%,降到5%。

  需要進一步作點解釋。所謂“第二語言”是英語在有些地方具有某種官方或特殊地位,比如在印度,政府允許在其活動中使用15種方言的同時,使用英語。在印度10億人口中,到底有多少人說英語,人們的估計很不一致,比較一致的看法是佔總人口5%上下。就這印度仍被認為是世界上第四大說英語的國家,僅次於美國、英國和尼日利亞――如果不算尼日利亞的洋涇浜英語,就可以算第三。在印度,說英語的人實際上都是把英語當第二語言。顯然在美國,也有很多人是把英語當第二語言,David Crystal估計,1995年,這樣的人大約有3000萬。

  英語作為“外語”,則是指在該地,社會內部交往並不使用它,人們學習它只是為了跟外來的人交流,比如那些在海外做生意的日本人,和在本國幹旅遊業的意大利人。同樣不屬母語,外語跟第二語言的區分有時並不是截然的,比如,在丹麥和瑞典,絕大多數孩子都在學校學習英語,――這是不是也算某種特殊地位?

  不過這兩種區別還是很要緊的,部分是因為在英語作為第一或第二語言的地方,它發展出了當地的標準或規範,比如,印度就出版了印式英語詞典,而丹麥和瑞典則一般都搬用英國或美國人的發音和用法。這種分別也與在一個特定地方如何牢固地確立英語地位,及該地區是否可以很隨意地就放棄英語有關。

  更讓人驚奇的是,到底有多少人把英語作為第二語言或外語,數字的估計完全是隨意的。一個人到底得掌握多少詞彙和語法規則,才可以算是講英語者? 一般來說,即使是最嚴格的統計,比如美國人口普查局,也只能根據人們的自報來決定他說什麼語言。那麼我們在高中和大學花了好幾年學習法語,我們是不是可以算是能說雙語者?如果我們報,他們就認可。語言研究人員也很樂意承認,他們對第二語言和外語使用者的統計,誠如Graddol在《母語的衰落》中指出的,純屬“學術性臆測”(educated guesswork)。

  David Crystal在其《劍橋英語語言百科全書》( ,1995)中指出,目前全球把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人數,比較確切的應是9800萬,不過在其《作為全球性語言的英語》中他卻說真實的數字是近3.5億。Graddol在《沐浴的衰落》一書中列舉了很多估計數,其中就包括Crystal的估計,並解釋了為什麼每種估計都有其依據。其中最大膽的估計是,1995年,有5.18億人把英語作為第二語言,其他的估計都在9800萬到5.18億之間。

  對以英語為外語的人數的估計相差更懸殊。Crystal報告說,“這個估計,低至1億,高至10億”,數字之所以如此懸殊,是因為對生活在英語不具有官方和特殊地位的國家、而把英語作外語的人定義不同。這些國家,有的全國人口普查機構或通過其他調查手段瞭解過說英語或其他語言的能力,有的卻沒有,有的地方有正規的英語教學,有的則沒有,人們對自己說英語的能力的估計,有的精確,有則比較粗略。

最後一點尤其值得探討。Graddol引用最新的Eurobarometer調查說,“77% 的丹麥成年人和75%的瑞典成年人,都自認為能用英語聊天”,“歐盟13個非英語國家中有近1/3民眾的英語水平已達到可以聊天的水平。”但Richard Parker在其著作 (1995)中則指出,這一研究是1990年代初受一家主要的媒體客戶Lintas委託進行的:

  最近,廣告研究人員對4500名自認為具有一定英語水平的歐洲人的實際語言能力,進行了測試,結果令人大失所望。研究人員首先讓他們自己估計自己的英語語言能力,然後請他翻譯一段簡單的英語短語或句子,這一研究得出的結論,用我自己的話說,足以讓我們“清醒”:“真正能收看英語電視節目的人數,還不到預期觀眾的一半。”研究發現,在法國、西班牙、意大利等國,只有不到3%的人能流利地掌握英語,而在斯堪的納維亞和低地國家,即使是在一些小市場,也有超過10%的人能熟練地掌握英語。

  因此,世界上操英語者的人數沒人能弄清楚,而他們聽說和理解英語的能力到底如何也很成問題。到處都在教英語,很多人也在說英語,沒有人否認這一點,但是人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全世界有10億甚至15億人都在說英語的說法,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什麼事實根據。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人作出表格或曲線,來根據未來10年或15年,第二語言或外語使用者在人口中的比例,對全世界各種語言進行排序。這個課題的假設性太強了,變量也太多了,比如,誰也沒有料到蘇聯的土崩瓦解,而這對俄語的地位則產生了巨大影響。現在在前蘇聯地區,沒有一個國家在強制學校教俄語,俄羅斯以外的國家,也很少有哪個國家要他們的學生學習俄語,對他們來說,這種語言越來越沒有用處了。不過在高加索地區,俄語仍被認為是一種通用的商業語言,流利地掌握它是一個人有教養的標誌。

  加拿大的雙語政策也曾經命懸一線。1995年No11月,魁北克舉行了一次公民投票,以決定大部分公民是否願意獨立。在參加投票的465萬人中,如果有27,000人投了贊成票而不是反對票,那麼,現在3000萬加拿大大人,將不會是雙語人口,而基本上成為單語人口――魁北克人講法語,而留在加拿大的人則講英語。

  在美國,如果我們撇開爭論雙方的細枝末節,就會發現,幾乎沒有人不認為,如果在美國,人人都能說英語,事情會好一些。事實上,所有的充滿激情的論戰,都是關於應該為此投入多少資源,以及是應該鼓勵人們說另一種語言,還是不鼓勵人們這麼做。這些努力將會改變美國國內把英語作為第二語言而學習的人口比例。假定在全國,英語教學都是免費提供,(有的地方已經如此了),僱主和學校採取措施,鼓勵僱員和學生的父母來學習英語,那麼,其影響有多大,誰又能估計得出來呢?

  人們學習外語的模式,更容易發生變化。我去年秋天採訪David Graddol的時候,英語公司正在評估一份材料,說的是中國政府培訓了40萬名講師,來教育成百萬人學習英語。這也許就是全球化進程無情的一步――但也可能不是。全國都學習英語的情況,很可能隨著我們兩國關係的改變而突然中止。也可能目前的語言上的失衡逆轉過來,比如湧現大量中文網站。信息技術專家Michael Dertouzos告訴我說,前不久他參加臺北的一個會議,會上中國人就抱怨,必須得懂得英語才能利用互聯網上的信息資源。

幾種都叫英語的語言

  對於英語未來到底是什麼樣,我們只能作一些推測。不過我們可以先探討下面的觀點,語言研究人員將其視為一個起點: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口在數量上已經以之為第二語言和外語的人口數量,隨著時間推移,會超出更多。

  一個明顯的事實是,全世界有很多人是出於商業或專業目的而使用英語,他們中很多人的英語並不流利,事實上也不需要如此。最近我跟洛杉磯加州大學斯拉夫文學教授Michael Henry Heim聊過一次,他是一位翻譯家,把米蘭・昆德拉和岡特・格拉斯的著作翻譯成了英語。他粗略算了一下,自己能說“十來種”語言,他跟我說,“在所有語言中,英語是最容易學的,也是最容易跟人交流的。我敢肯定,即使匈牙利是世界強最強大的國家,匈牙利語也不可能成為世界性語言。在日常生活中溝通交流――比如訂餐、訂房間什麼的――再也沒有英語更簡單易用的了。”

  不過研究顯示,人們似乎發現,某種語言是好學還是難學,跟它與自己的母語在詞序、語法結構等方面是否近似及同源詞多不多有關。Terence Odlin在他的著作《語言轉換》 ,1989)中指出,對操英語的外事服務人員進行全日制外語強化培訓所需要的時間,取決於這種語言跟英語的差別有多大。目前,培訓外事服務人員學習德語、意大利語、法語、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課程時間是24周,學習斯瓦希里語、印度尼西亞語和馬來語需要36周,而學習印地語、烏爾都語、俄語、匈牙利語要44周,至於阿拉伯語、中文、日語、朝鮮語則要88周。請注意,除了西班牙語外,世界上其他說的最廣泛的母語,都屬於跟英語關係比較遠的。所以反過來說大約也沒錯,操阿拉伯語和中文的人會發現,自己要流利掌握英語,要比操西班牙語者達到同一水平也難得多。

  已經存在一種非常特殊的英語,來滿足這些英語說不流利的人的需要,其中就包括 ,大約40年前,美國之音( )開始用它進行實驗性的廣播,然後一直在部分時間使用它。Special English基本詞彙量只有1,500個單詞(而 收錄了20萬個單詞, 更達750,000個單詞),雖然有時也得用這些詞來解釋Special English範圍以外的單詞,但美國之音的作者們認為,對於一般文章來說,這些單詞已經基本夠用了。目前,美國之音每週7天,每天6次,每次半個小時,用Special English 向全世界成百上千萬的聽眾播放新聞和特寫。

  更狹義的英語常常是專業群體內使用的。最著名的是所謂“水手話”(Seaspeak),即幾百年來全世界輪船上的駕駛員們使用的英語,現在它已經被 (即海上通訊標準用語)所取代,它也基於英語,但摻雜了其他語言的內容。飛機駕駛員和交通管制員使用的也是一種叫作Airspeak的特殊英語。

  當然,如果大家都一致同意使用其它的語言來對飛機、輪船進行導航,它們也同樣會很安全,不過,就此而言,英語似乎並沒有遇到什麼對手。對航空、航海最大的危險其實是在於,有些飛行員和船員只學習了剛好能描述正常航行狀態的英語,一旦出現一點意外,就張口結舌,說不清楚。

  英語作為第二語言或外語的優越地位,也意味著有越來越多的人在說英語,但這樣一來,英語內部的分歧就大得有時他自以為在說英語,在我們聽來卻簡直就是另一種語言。印度是世界上說英語人口第三第四多的國家,但是把英語作為其母語的人卻不到1%,這大大限制了英語在當地的使用。我漫遊了一番印度人辦的英語網站,覺得可以不費力地就理解其含義,不過我的確時不時地碰到一些從來沒見的單詞,是從印地語或其它本地語言中借用的。在一個名為India World的網站上,為查詢相應信息,設置了許多按鈕,上面分別寫著"samachar: Personalised News," "dhan: Investing in India," "khoj: Search India," "khel: Indian Cricket",等等。我轉向一份孟買報紙,閱讀一篇閒談拉吉夫與索妮亞的兒子的前程的文章,有一段寫著:"Sources disclose that before Rahul Gandhi left for London, some kind of a ’swayamvar’ was enacted at 10, Janpath with family friend Captain Satish Sharma drawing up a short list of suitable brides from affluent, well-known connected families of Uttar Pradesh."

  當然,英語向來就以善於吸收其他語言素材而著稱,但是隨著越來越多地方和國家的社群,開始使用英語,他們將推動英語向無數方向發展。世界上沒人會把離他們的家鄉那麼遙遠的美國或英國作為判斷英語是否純正的標準。畢竟,很久以來,我們根本就沒在意過英國人怎麼說英語――也沒管過加拿大人、南非人、澳大利亞人或新西蘭人怎麼說英語。現在,這些民族也都很自豪地擁有了自己的成語、詞典,有了自己的語言。

  世界上大多數說英語的國家之間的人們,目前還都能彼此理解――雖然並不一定能完全理解。本刊的詞彙專欄 ( )作家、微軟百科全書之世界英語詞典)的美國編輯Anne Soukhanov於去年在網上發表的一篇名為"The King’s English It Ain’t,"中指出,“有些英語單詞,在不同的國家有截然不同的含義。在韓國,hotel是指餐館,而在澳大利亞,它是指出售酒精飲料的地方,在南非,robot(一般指機器人)意思是紅綠燈”。

  David Graddol則告訴我,他到中國去商量一個英語教學項目(培訓鋼鐵企業裡的工程師),發現一所大學請了一家比利時公司來負責他們的英語教學。Graddol就問負責人,為什麼要選比利時人來教英語,他們的回答是,這有一個格外的優勢,因為比利時人和中國人一樣,英語都不是其母語。他們的理由是,比利時人對成年人學習英語的感覺更能理解,也更清楚如何用英語與其他也不是以英語為母語者進行交流。

  到目前為止,我們在談論英語者的人口結構與其不同用法,技術對英語也有很深刻的影響。

網絡語言

  我跟朋友或熟人一談起英語的未來,話題總是立刻就轉向了技術――尤其是互聯網,這是可以理解的。互聯網已經成為在全球推廣英語的有效途徑。根據最近幾年流傳很廣的一種估計,互聯網上80%的網站都使用英語。但是有些觀察家最近警告說,這種估計水份較大。並不是英語人口在下降――恰恰相反――而是非英語人口在快速增長,他們搜索、也創造自己的內容。英語公司1998年9月發給英國內閣的簡報強調, “上網者增長最快的都是不說英語的人”。研究這些問題的專家們一致認為,未來幾年,使用其它語言製作的網站的流量,將超過英語網站。

  這一點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只要想想,世界上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口是3.72億,而母語非英語的人口則是57億!英語公司的那一份簡報就估計:

  目前全球網民中,有44%在家裡說英語之外的語言。雖然很多網民能操雙語,或在工作場所說英語,但Euro Marketing指出,使用本民族的語言,非商業性產品的廣告能更容易地被其接受。網民中共有5600萬說英語之外的語言,其中操西班牙語的佔1/4。

  研究人員也估計,網民中有13.1%在家裡說亞洲某種語言――最多的是日語。六七年前,美國的網民人數曾經歷過過一個快速增長期,現在這種情況正在其它人口眾多、並相當富裕的地方重演著。

  引起廣泛注意的是,互聯網除了已經成為影響像日本人或阿根廷人等眾多受眾的方便工具外,也成了相對較小的群體――比如南撒哈拉非洲講法語的中產階級――加強凝聚力的手段,當然也適應了那些人口更少的語言群體,比如講荷蘭語和芬蘭語的網民人數增長就很快。

  互聯網也能夠幫助移民,不管走到哪兒,他們都能仍然精通自己的母語,並與家鄉一直保持密切的聯繫。比如,移民到內華達州巴斯克地方( )的人,仍然可以瀏覽祖國的雜誌,甚至收聽祖國的廣播――同樣,美國人不管移居到哪兒,也都可以通過互聯網,訪問 , , ,可以閱讀家鄉的報紙,收聽家鄉的電臺廣播。

  不管網上有多少英語信息,甚至也不管英語信息比其他語言的信息多出多少,如果以為全世界的家用電腦都會成為傳播英語的利器,那未免太天真了。你能設想美國人用電腦去學習意大利語、朝鮮語或(非洲)約魯巴語嗎?那麼,你幹嘛就設想使用其他語言的網民們,會用電腦來學習英語呢?當然為自己目的真要學習這種語言的除外。我們當然樂意到使用我們的語言的網站上去搜集信息、去購物、做生意或娛樂,那麼其他人為什麼不這樣呢?再來看看這一點:有很多人把高技術看成是某種全新語言。其實,一個人要想使他的硬件、軟件或多或少地跟上潮流,有時並不非得去看外語寫的說明書或目錄。

  看一下比互聯網要早成熟幾年的領域――全球性衛星電視的研究也表明,如果使用本民族的語言,絕大部分人會覺得新技術更親近一些。Richard Parker在Mixed Signals中寫到:

  衛星電視的確可以用歐洲的幾十種語言、不間斷地、同時播放節目和廣告,但是誠如一個又一個市場調查顯示的那樣,觀眾還是喜歡看用當地語言製作的節目。歷史上有一段時間,電影和早期的電視節目嚴重地依賴配了音的外國(常常是美國)節目,如今內容更豐富、文化上更自信的歐洲,在語言上則比過去更分裂了。

  Parker對外國節目區分了“技術上可以實現的供給”(technologically feasible supply)與“經濟上可以接受的需求”(economically viable demand),並警告說,我們必須小心不要混淆了這兩者。比如幾年前,瑞典播放了“根據實事”改編的電視系列片魯賓遜探險》 (expedition一詞就是從英語引進的),很快就風靡全國。但是美國電視網對此卻並沒有興趣,沒有進口這部連續劇,相反,他們製作了新劇,比如《老大哥》( )和《倖存者》( )。

英語撞上大運

  我跟David Graddol談話的時候,他向我簡單地介紹了《母語的衰落》一文中的主要論據。這篇論文提醒人們注意,技術已經開始以某些很有趣的的方式,模糊語言之間的區別,並提出,這些方式本身也已經開始交叉在一起了。他希望我明白,互聯網和一些看起來似乎是不相干的技術的應用,都有利於使英語成為全球性語言。

  Graddol拔開筆帽,在一張紙頂上面畫了一個方框,在裡面寫上“文本對文本的機譯(MT)”,他說,“你肯定知道機器翻譯系統”,他輕輕敲著方框說,這就表示是機器翻譯系統。我當然瞭解這種東西,事實上,本刊不久前就曾發表過一篇關於機器翻譯的文章(參見 by Stephen Budiansky, in the December, 1998, issue).

  那篇文章解釋說,有一些翻譯程序――比如AltaVista公司開發的 ――在互聯網上可以免費使用。在Babel Fish網頁的某個合適的地方鍵入英語,或者從別的地方剪切和粘貼過來,然後選擇你想譯成哪種語言――法語、葡萄牙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或德語,立刻你就可以看到準確的譯文,反過來,也可以從其它語言比如俄語,翻譯成英語。有些專業翻譯人員有時為了省事,也使用機譯系統,讓它先譯出個大概,然後再進行潤色。

  Graddol在它的機譯系統方框的左邊又畫了個方框,標上“從言語到文本”(Speech to text),他說,“你大概也瞭解語音識別系統吧,它能把說的話轉化成書面文字。不錯,我是瞭解一些,碰巧我自己就有一套 軟件,據說它的最新版本及及其它一些語音識別軟件,識別的準確率高達98%,你就是再挑剔,恐怕也會挺滿意的(寫一百個字錯上兩個又算得了什麼呢)。

  從言語到文本的識別系統現在也能應用於多種語言。這一軟件行業的大腕 公司最近收購了Dragon Systems與Kurzweil教育系統公司,其產品線既能識別、美式發音、英式發音,也能夠識別德語、荷蘭語、西班牙語、法語、中文普通話和粵語。

  Graddol在右邊又畫了個方框,表上“由文本到言語”,他說,“現在已經有一些軟件能夠把書面文字轉化成聲音”。Kurzweil公司開發的閱讀機( ),幫了盲人及視力低下人士的大忙,現在已經能讀出50種語言,這是最先進的了,比較簡單的則能把計算編碼的文本讀出來,現在已經獲得很普遍地應用。我們打電話查詢臺411,聽到的是這種機器讀出的聲音,電話查詢航班信息聽到的也是這種聲音。這些機器的詞彙量都只能滿足最基本的需要,比如星期幾,上午、下午,等等,但它們工作得很稱職,我們也能從這裡大概瞭解更復雜系統的工作原理。

  然後,Graddol在方框之間畫上連線,“現在人們開始努力把所有這些系統聯在一起,一旦實現,很多以前不能想象的事情都將成為可能。”

  比如,我可以對著麥克風說上一通,電腦裡的Dragon Systems程序可以將我說的話轉化成文本,然後翻譯程序可以把它翻譯成法語,再用Lernout & Hauspie公司開發的法語語音合成技術把電腦翻譯過來的文本用法語念出來。這看起來好象繞了好幾個圈子,但總比用舊辦法學到可信的法語發音也簡單得多。某個時候,從言語到文本及從文本到言語的軟件,可能也可以在網上免費使用,就像現在的翻譯軟件一樣,到那時,我就只要對著麥克風說話,然後神奇的高技術就開始自己運作起來,遠在巴黎的L’Ami Louis餐廳的電腦上就可以顯示或念出我的訂餐信息,即使我一個法語也不識。

  當然,現在這些還只是理論上的,我也懷疑這麼好的事能不能在較短時間實現。不過,言語與書面文本、書面記錄與言語、英語與其它語言之間的互相轉換,很快就會產生有用的結果。《遠東經濟評論》)曾報道過全世界的一些非常有趣的標誌語,比如巴黎的一家時裝店打出的廣告是“適宜於在街上行走的服裝”,該城一家旅館的電梯貼了一張告示“請把你的錢留在前臺”。如果我們能夠理解這些標誌語的意圖――我們當然能夠理解――那麼,我們也就會透過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看清機器介入語言,對語言將會產生的影響。David Graddol畫的一個個小方框,要實現語言上的交互性,每邁出一步,都面臨很多困難,但其實每一步都已經邁出了,而且不是試驗性的,而是已經成為現實了。

  而就在軟件開發商努力使電腦適應我們對語言的需求和願望的時候,我們――上帝保佑我們――也在使我們自己的語言向電腦靠攏。比如,我想在Amazon.com上查看心理語言學家Steven Pinker的著作《詞語與規則》( ,1999)如果我完完整整地鍵入"Words and Rules, by Steven Pinker,",那完全就是浪費時間,我只要鍵入pinker rules,電腦和我都知道我在找什麼,事實上,鍵入pinker rules比鍵入Words and Rules, by Steven Pinker更有效。

  電腦的處理能力和我們的聰明才智,最後將結合起來。比如,我們使用語音識別軟件,得調整我們的發音,使電腦更容易識別,而新版本的軟件則具有學習能力,如果它誤解了一個詞,而你對它進行了修改,它就會修改自己的數據庫,以後就不會再犯同一個錯誤。

  這些跟英語的前景有關係嗎?關係大了。我們要問自己,英語是個什麼東西?僅僅就是單詞及詞典裡列出的詞義,然後按相應的規則組織成句子和段落嗎?當然遠不止如此。英語是一種交流、信息傳達系統,對於交流來說,最緊要的是,誰說英語,說什麼,對誰說。我們用英語跟機器交流得越多――或者我們與英語一點也不流利,或跟我們的理解截然不同的人交流得越多――我們對語言的要求就越得簡單化。

  技術也大大擴展了英語,因為我們需要造出新的單詞來描述新的東西。John Ayto在其《20世紀詞彙》( ,1999)中指出,整個20世紀,技術領域――最先是汽車、航空、無線電,最後是核能、太空、計算機、互聯網――屬於最重要的“詞彙增長區”(lexical growth-areas)。互聯網時代增加的不光是詞彙,事實上,我們已經在運用全新的組織書面語言元素的方式。現成的例子是由符號組成的詞(emoticons,比如 :> 和 ;-o), 在電子郵件中已經很普遍了。www是不是一個單詞?還有dot com或.com 等等,還有很多專業內的行話。全球的天體物理學家、心臟病專家、芯片設計師、食品學家及系統分析師,在交流想法觀念的時候,他們的英語中都充斥著行話。科學技術分類越細,越專業化,行話就越來越多,也越深奧,比如在《神經病學》雜誌中,就有這樣的文章標題Homogeneous phenotype of the gypsy limb-girdle MD with the g sarcoglycan C283Y mutation,外行人根本就不知所云。英語的範圍不斷擴張,普通人對其中很多內容越難以理解。

  一個值得緊記的事實是,科技與英語之間的關係,其實是相當偶然的。主要是由於美國長期以來在科技研究方面處於領先地位,英語當然就在這一領域獲得廣泛使用。如果美國人大部分都說法語,那可以肯定科技語言就是法語,英語並不是天生就跟科技有緣。假如日本有一天在互聯網發展中處於領先地位,日語必然就在網絡世界中居統治地位。未來的技術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國家,比如在快速發展的無限通訊設備領域,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就被認為居於領先地位。

  對此,有人會爭論說,美國的文化有利於創新,有利於孕育新點子,等等,而我們的文化不管是不是運氣,都跟英語是密不可分的。然而,這只是到目前為止的事實,卻不能說明未來如何。即使美國在所有科技領域都居於領先地位,但如果世界上其它地區的人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使其產品更快地走進普通人中,即使他們在工作時說的是英語,他們仍會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來描述這些事物。理論物理學家在國際會議上說的的確都是英語,但絕大部分高中和大學老師向學生講授物理學時,用的都是本地的語言。微軟公司負責設計視窗操作系統的程序員說的是英語,操作系統本身也是用英語寫的,但視窗的最新版本Windows 2000),用戶則可以選擇28種顯示語言,在拼寫檢查欄則提供四種不同的英語拼寫方式供選擇。

  總而言之,英語的全球化並不意味著,我們這些只會說英語的人只要坐等,過一陣子我們就可以跟任何人交流觀點看法。我們不要指望世界上其它地方的人會用英語跟我們進行哪怕是最基本的溝通。除了某些特定的專業領域之外,如果說英語的美國人希望跟說其它語言的人能夠準確地交流觀點看法,那麼,我們最好能跟其它地方的人們一樣,成為操雙語者。當然說來容易做來難。要是學習第二語言是如此容易,我們中很多人恐怕早就掌握了西班牙語或中文。不過很顯然,年輕時學語言總比成年以後要快得多。確實, 那些除了英語之外對其他語言一竅不通的美國孩子,如果能學習另一門語言,必將受益無窮。

  與此同時,英語仍將繼續繁榮,這裡那裡的人們如果覺得英語對他們很有用,他們就會熱情地學習它。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使學習英語儘可能地更容易一些,不管是對孩子還是成年人,是對美國人還是外國人。

  但是,有些人可能會不大歡迎這一消息:技術再進步,電腦也不大可能很快就替我們完整無缺地地傳達其他語言的信息。在可預見的未來,電腦可以承擔很多相對簡單的工作,假如電腦真能做到細緻入微地理解我們的世界及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果真如此,那時我們就唯有形影相弔了。